三年前的春天,ChatGPT像一位彬彬有礼的外星访客,先和我们寒暄天气,又顺手写了首十四行诗。那时没人料到,它转身就会溜进公司后台,悄悄把“实习生”三个字从编制里抹掉。如今,聊天机器人们早已不满足于写诗,它们改行做报表、审合同、回邮件,甚至能一边写代码一边给你讲冷笑话——笑话的主角通常是刚交完论文、还没搞清楚社保怎么交的年轻人。
领英的后台数据像一记闷棍:大学毕业生的失业率在三年内抬升三成,曲线陡峭得堪比早高峰的地铁扶手。牛津经济研究院索性把话挑明:那些原本用来“练手”的岗位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。于是,几百万张还飘着墨香的学位证,一出门就撞上了“岗位已下线”的提示。
领英的“经济机会长”拉曼坐不住了。这位横跨白宫、脸书和新闻编辑部的老兵,最近把一篇长文扔进公共讨论池,标题直白得像灾难片预告——“我看见职涯阶梯的底层正在崩塌”。他说,这和上世纪八十年代工厂烟囱一根根熄火的情景差不多,只不过当年下岗的是蓝领,现在轮到穿卫衣的白领;当年机器臂抢的是扳手,现在算法抢的是键盘。
故事听起来一点也不科幻:初级程序员原本靠修bug攒经验值,如今bug刚冒头就被AI秒成渣;律所新人曾用几周时间埋头卷宗,现在几小时就被AI翻完,还顺手标好了重点;零售业的客服热线,也换成了永不疲倦的机械女声——“您的来电对我们不重要,反正我也解决不了。”
数字冷冰冰地呼应着体感:自2022年秋天以来,毕业生失业率的涨幅几乎是整体劳工的两倍;领英的“劳动力信心指数”里,Z世代的悲观浓度直接爆表。有人调侃,这一代年轻人的职场初体验,是从“收到offer”直接快进到“收到系统通知:很遗憾……”。
更尴尬的是,高管们一边在问卷里承认“AI确实会干掉不少初级活儿”,一边又在招聘启事里写“我们需要充满创意的新鲜血液”。翻译成人话:我们想要能打败AI的大脑,但薪水仍按“新人价”结算。调查显示,63%的副总裁及以上级别管理者相信,算法终将包揽那些重复、机械、耗时的任务。他们唯一没说的是,被省下来的预算会不会变成年轻人的工资。
历史经验摆在那里:22岁失业半年,未来十年的收入可能缩水2.2万美元,相当于把一辆中档轿车开进下水道。而那些没有名校光环、没有叔叔在董事会的年轻人,连跑道的灰尘都摸不着。上一轮制造业退潮留下的震荡,至今还在某些城市的街角回响;如今,办公室里的格子间也开始摇晃。
不过,课还是可以补。科戈德商学院把AI请进课堂,老师先和算法握握手,再告诉学生“别怕,它只是更聪明的铅笔”;卡内基梅隆干脆颁发AI本科学位,毕业证上写着“此人类已获准驾驭机器”;几家社区大学拉上英特尔、微软组了个“AI联盟”,课程表和招聘JD同步刷新,生怕晚一步就被时代拉黑。
企业也在偷偷改剧本:毕马威的应届生现在开始处理原本要熬三年才能碰的税务案卷,因为AI把底稿全整好了;麦克法兰律所的新人直接给客户讲解复杂条款,前辈们终于可以去打高尔夫。MIT的实验报告更不留情面:菜鸟配AI,效率涨得最快——毕竟人类负责背锅,机器负责背数据。
有趣的是,Z世代并不想躺平。领英调研说,四成人愿意为了“能看见成长的路”而降薪跳船,幅度精准到2%到5%——一杯奶茶的钱,换一条往上的梯子。他们似乎明白,过去那种“先打杂、再升职”的线性叙事已经散架,如今要么和AI并肩,要么被它挤到墙角。
所以,问题只剩下一个:我们是把梯子重新拼起来,还是干脆把墙拆了,让后来的人直接飞?答案悬在空中,像一封尚未发送的offer邮件,收件人那一栏写着——“下一代”。
